【十月拾忆(五上)】
"Attention is the rarest and purest form of generosity."~ Simone Weil
My dear readers, you humbled me with your generosity. This is for you.
“给予关注可说是最罕见以及最精纯的一种慷慨行为。”~ Simone Weil
亲爱的读者们,你们的慷慨叫我倍觉谦卑。这是我唯有的回馈。
。。。。。
【她】
这是十三年来她过得最快乐的四个月。
回想过去,在她与林殊哥哥相识、相交、相知的将近十年的岁月里,绝大部分的时候她还太年幼,对情爱之事懵懵懂懂。十二岁那年,太奶奶赐婚,她虽然欢喜,但其实主要是为了不需要嫁给陌生人而欢喜,多过真的为了能够嫁给林殊哥哥而欢喜。想起来,对那个时候的她来说,嫁的对象是林殊哥哥或是景琰哥哥,其实没有太大差别。她对领兵上战场的兴趣,远远比对嫁人的事感兴趣的多。
很长的一段时间,林殊哥哥就是林殊哥哥。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是知己、是亲人、或是男女之情,她没有用心细想过,只知道她的生命中一直有他的存在。
真正懂得什么是怦然心跳,大概是在梅岭前的一年左右。
到了后来,她回过头去看,才明白向来没有耐心的林殊哥哥,用了好几年的时间,耐着性子等待、引导她。他一步步地,在她没有察觉时,推开了多年来彼此间设定下的无形界限;慢慢的带领她以崭新的眼光看他、看他们。
可是,终于等到她开始会为他炙热的目光而心跳的时候,他们之间的时间却用完了。仿佛月老忽觉花费太多心思在他俩身上,遽然转身,把他俩间的红线一把扯断。
这十三年来,纵然有遇见过其他志同道合或是才华横溢的,始终毫无一人,能叫她心跳不已。那时候,她才真正体会到,原来在她心里,林殊哥哥除了是亲人、是她最信任的人外,更是无可替代的;那时候,她才真正的明白,日后无论她嫁的是什么人,无论那个人多有才有权有势,他永远无法住入她的内心最深处,因为哪里早已住了一个人。
然后,十三年后,住在她内心深处,她以为已经永远失去了的那个人,重新出现。他们之间的红线,再次被接上。
只是这一回,林殊哥哥不再主动牵执她的手。反在有意无意间,回避一切更深入的可能,仿佛再次设下无形的界限。
幸好这一回,她不再是个青䜧、弄不懂自己心意的小女孩;这一回,她不再需要等待他来牵引她的手;这一回,就让她反过来追赶上他的步伐,执着他的手,再也不要放开。
话是这么说,但她不是一开始就可以如此认定的。刚开始的时候,她也会困扰与犹豫。尤其当她忆起她年少时的侍女,小兰。
小兰在家乡有个心仪的男子。俩人是邻居,从小一起长大,很要好。虽然没有什么私定终身的,但小兰心里早打定主意,非他不嫁。即使小兰十三岁时,签了十年的卖身契,到京城穆王府当侍女,也仍旧对他念念不忘,常常托人给他写信,把存下来的钱,买新书寄给他。每两年一次的归乡之旅,更是用尽心思,买些他喜欢吃的用的回去。
每次从家乡回到穆王府,侍女们就会围着小兰听她的故事 -他们之间见了几次面,说了什么话。明明就只是芝麻绿豆的小事,也从来没有任何甜言蜜语,小兰与她的他的故事,却如最动人的才子佳人的传奇般,在穆王府里流传着。不只霓凰常有听闻,就连常上穆王府的林殊与萧景琰也略有所闻,只不过他俩的反应,可与侍女们完全相反。
通常侍女们听完小兰的故事,总要羡慕一番,叹说小兰命好,就只等十年的契约一满,小兰就可以回乡嫁人。林殊与萧景琰则互视一眼,不赞同的摇摇头。有一回,她问起,景琰哥哥道,“只怕是小兰一厢情愿而已。”
后来果然在小兰契约满前一年,那个男子娶了邻乡私塾夫子的女儿。
那时她甚好为奇,为什么林殊哥哥与景琰哥哥从没有见过那男子,却能准确地判断出他的心意?她问起,景琰哥哥但笑不语,林殊哥哥则只愿意简单地回答,“狩猎是男人的天性。宁为猎人,不喜被猎。”到底狩猎与小兰的爱情有什么关系,他不肯再多说。
后来她长大,见识增了,逐渐有些领会。大部分男人,似乎都有喜欢掌控一切的怪癖,即使是情爱之事,也甚在意是否由自己主导。难怪娘亲在时,常挂在嘴边说,女孩子得有女孩子的矜持。
这个矜持,她始终学不会,尤其是面对失而复得的那个人。
相认是她单方面坚持而成的,接下来每日翻墙而入的也是她。他们之间的每一步,似乎都是她主动迈进的。她明白他全神贯注于翻案与夺嫡的事,也了解他无法分心,但是她无法不去担心,兄长会否也像小兰的他一样的不喜欢她的主动呢?更害怕会不会是自己的一厢情愿。
所以当大年初一,兄长出现在穆王府时,她心里又惊又喜,这是否代表不全是她的一厢情愿呢?只可惜她还没有弄清楚,相聚就被内监被杀的消息匆匆打散了。
年初二她探得此案已如兄长所料,交由悬镜司负责。匆匆忙忙赶到苏宅相告后,又匆匆忙忙的赶回穆王府。
年初三乘着上府拜访的客人放缓,抽身到苏宅去时,却正好撞见妙音坊的红牌姑娘宫羽,上门拜年。
她蓦地有点气馁,也不想去理会,到底兄长是否预先知道宫羽会来,或者午觉醒后有没有接见她。转身把带来的糖葫芦给了飞流,就打道回府去,只想一个人静一静,好好想一想。
这一想,就几乎想了整个年节。反正这十来天,就以王府的春节事忙来为借口,没到苏宅去。兄长也没递来任何问候,倒是飞流来过几次摘梅花。有一次,还替吉婶带了蒙自白年糕给她。咸甜搭配完美的味道,竟有点像她小时候厨娘弄的。
上元节,看见府里的花灯,她很想见他。年少时的上元节,几乎都是一起过的。虽然还没想清楚,但用过晚膳后,她终于忍耐不住,翻墙进入苏宅。远远看见兄长看鱼灯看得入神,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想念她?思念过去的他们?
听见他要到妙音坊去,她心里倒抽一口气。虽然口里说,“霓凰明白。”心里忍不住想,是要去见宫羽姑娘吗?装作若无其事的为他拉好斗篷,咐嘱他早去早归。等他离开后,她就飞身坐在屋檐上,看十五的圆月。
不知道坐了多久后,飞流上来陪她,手里拿着支他从穆王府摘来的梅花送她。她笑着接过,道谢。问他为什么不就近摘靖王府的梅花,反要跑到这么远的穆王府去。飞流认真地回答,“最美。苏哥哥。”
她寻思片刻,猜道,“穆王府的梅花最美?”
“嗯。”
“苏哥哥说的?”
“嗯。”
穆王府的梅花从来不是金陵里开的最好的,但在她、林殊哥哥与景琰哥哥的心里,却一直是无可比拟的。
“飞流送我梅花,那我说故事给飞流听,好不好?”
“嗯。”
嗅着梅香,看着圆月,她说了她与他的故事。两小无猜,青梅竹马,才知情意,却被逼分开。如今相逢,却不知两颗心,是否仍旧相近。多么普通的故事,发生在自己身上时,却是如此刻骨铭心。
“有时候我想,与其患得患失,不如不见。。。”一说出口,她立刻止住。
不!她不会希望不见,即使他们之间没有结果,她仍然会为他从死里复生而雀跃,为他们有机会重逢而心存感激。
那她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呢?害怕些什么?犹豫兄长会因为她的主动而移情别恋吗?真要移情,分开的十几年早已经转移了。兄长若有别恋,以他的性格,又怎么可能不明说呢?又怎么会继续与她纠缠不清呢?
害怕现今的他们不再合拍?可若没尝试努力过,又怎么知道呢?如果她现在就因为害怕而放弃了,那结果不还是一样吗?她穆霓凰,又岂会因为担忧日后有可能发生的事,而现今就害怕的先行放弃了呢?
忽然间多日的烦恼,似乎都不成烦恼。她忍不住轻笑自己,果然是关心则乱。
看见她笑了,飞流也笑了。
她穆霓凰,就只能是穆霓凰,兄长喜欢与否,她仍然只能是穆霓凰,她又何必庸人自扰呢?
她越想越好笑,飞流也跟着笑出声。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,“我笑自己太笨了,飞流笑什么?”
“青梅。开心。”
“飞流看见我开心,所以也开心的笑了?”
“嗯。”飞流想想,再继续解释。“青梅笑。苏哥哥笑。”
“飞流是说只要我开心,兄长也会开心?”
“嗯!”
“是啊,我也是一样。只要看见兄长开心,我就开心,那就好了。为什么要自找烦恼呢?飞流真聪明。”
“嗯。”飞流满意的点点头。忽地侧耳一听,道,“苏哥哥!”说完就一跃而起,往大门的方向去。
是兄长回来了吧?
她继续坐在屋檐上,等那修长的身影出现时,才跃身而下,像小时候一样吓唬他。“唬!”
他笑了。没被吓着。
看来飞流已经告诉他,她在这里。
她把手上的梅花送到他面前。“给。美吗?”
他接过,轻声道,“嗯,最美。”他注视的不是梅花,而是她。说完,有点不好意思的转开视线。
在兄长心里,她与穆王府的梅花都是最美的吗?她笑着上前,拉住他冰冷的手。
“宫羽姑娘的曲子好听吧?”
他轻声道,“我去办事,没有留意曲子好不好。”
哦,这算是解释吧?
他又继续说道,“我还以为霓凰恼了我,才这么多日不见踪影。”
原来兄长也有想念她。。。蒙自是兄长托吉婶特为她弄的吗?
她笑咪咪的把他冰冷的双手放到嘴边,轻轻呵气。“从前兄长怕霓凰冷着,总是这样为霓凰暖手。现在轮到霓凰来为兄长暖手,好不好?”
他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,看了好久,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,才听见他轻轻近乎耳语地道,“好。”
她与他都知道,他们不只是在说暖手的事。
片刻后,他嘴角微微含笑,捉狹问道,“那霓凰也打算在我走不动时,背我回家吗?”
她直视他,认真地回答道,“嗯。无论有多远。”
他微微一震,转开视线,但没有放开她的手。那一晚,他们手牵手,十指牢牢密合,像少时,对府里的每个花灯评头品足议论一番。暖意由掌心蔓延至全身,她多希望可以就这样,手牵手,走上一生一世。
。。。。。
卡文卡的想撞墙。一边写一边删,只觉得自己的文字令人生厌。若不是觉得放弃,会对不起用心看前文的朋友,真的会坚持不下去,作罢算了。。。现在总算暂时过去了,上下两篇(或者也可以算长长的一篇。。。至少对我来说算长😅),希望尚可一读,也算是稍微弥补龟速更文。若无意外,明日贴下篇。